目前，我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达2.97亿，其中失能、半失能老人超4000万，占老年人口的18.3%。我国积极回应养老照护新需求，相关新职业和新工种不断涌现，养老照护行业发展正走向规模化、专业化、精细化。据测算，当前我国对养老护理员的需求达600多万人。

➤“穿着军装时，人民群众有困难，我们会第一时间冲上去。如今，作为助浴员去帮助老年人，也是‘为人民服务’的延续。”

  文 |《瞭望》新闻周刊记者 刘淏煜

  水汽升腾，温热弥漫。

  23岁的周洋正为92岁的何大爷洗澡。前胸、后背……清洁到手脚处时，周洋摘掉澡巾，改用手指轻搓。

  “有些部位容易藏污纳垢，老人皮肤较薄，得悠着点儿使劲。”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对《瞭望》新闻周刊记者说。

  这是“00后”老年助浴员周洋的工作日常。

  2001年出生的周洋是一名退伍军人，今年刚进入助浴行业。他的大多数服务对象是失能、半失能老人。7月31日，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公布了一批新职业、新工种，老年助浴员就是其中之一。

  周洋供职的北京可依居家养老服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可依助浴”），参与了老年助浴员新工种申报工作。公司创立于2021年3月，至今已累计服务5000余名老年人。

  截至2023年底，我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达2.97亿。伴随人口老龄化程度持续加深，照护服务需求快速增长。上门助浴这一新鲜事物悄然出现，吸引了一些年轻人，周洋也在其中。

  带去一束光

  “咱们准备去洗澡了，要不我给您来个‘公主抱’吧！”8月23日下午，周洋和同事一起铺设备、接水管、给浴槽充气并蓄水。完成一系列准备工作后，他俯身跟何大爷开了个玩笑。

  老人因脑梗失去了部分行动能力，卧床已有2年。对失能老人和他们的家庭而言，洗澡是“心病”——怕摔着、怕着凉、抬不动、洗不干净……回应这些需求，出现了老年助浴员这一新工种。

  2022年，国务院印发《“十四五”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和养老服务体系规划》，明确支持社区助浴点、流动助浴车、入户助浴等多种业态发展，培育一批专业化、连锁化助浴机构。

  彼时，还在部队的周洋通过新闻报道了解到可依助浴正在开展上门助浴，产生了兴趣。退役后，他通过社交媒体平台主动联系了可依助浴，表达了求职意向，“第二天就收到了花姐的回信。”

  周洋口中的花姐，是可依助浴创始人李民花。“家有失能老人，氛围相对低沉。充满活力的年轻人，能够为老年人带去一束光。”李民花说。

  2024年3月，周洋离开老家湖北奔赴北京，加入可依助浴。家人最初并不赞成，想让他找个更稳定的工作。对此，周洋有着自己的想法。

  “穿着军装时，人民群众有困难，我们会第一时间冲上去。如今，作为助浴员去帮助老年人，也是‘为人民服务’的延续。”周洋说，通过岗前培训正式出师的那一天，正好是他的23岁生日，“这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实践出“国标”

  第一次独当一面，源于一次意外。因客户信息缺失，派单员误判服务对象为女性。公司安排了两女一男三位助浴员上门服务，周洋负责辅助工作。进门后才发现，服务对象是一位老先生。

  周洋硬着头皮顶上，完成了作为主技师的第一次助浴服务，没想到“捅了娄子”。“因为紧张，沟通也不到位，服务完成后家属反馈老人后背依然很痒。”周洋说，公司收到了创立3年来的第一次投诉。

  公司复盘了整个服务过程并制定改善方案，周洋主动联系了老人家属道歉并争取到再次服务的机会。再次见到老人，他表现得更加细心。“疼么？”搓到肘窝时，他换上了更柔软的搓澡巾。听到老人说后背痒，他稍稍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老人表示：“很爽。”

  在可依助浴团队看来，这是一次有价值的失误。“这提示我们，岗前培训和上岗实操水平有待提升，需要加强服务的标准化规范化建设。”李民花说。

  2021年至今，团队的助浴员们在一次次服务中不断完善着“给老人洗个热水澡”的细节，内部服务标准已迭代到第七版。现在，一次完整的助浴服务耗时约90分钟，包括77个步骤，用到共74种（类）、124件物品。

  在周洋看来，助浴服务正在向精细化管理方向发展。比如水量，以前助浴用水全凭经验估量，现在则以130～150升为标准，确保实现充分泡澡以及彻底清洁的效果。

  目前，可依助浴正积极参与老年助浴员国家职业标准的制定工作。3年实践沉淀下来的服务规范，有望在“国标”中得到体现。“从业门槛更明确，培训标准更统一，有助于引导我们把服务做得更安全、规范、有保障。”周洋说。

周洋（右）与同事正在为老人助浴（2024 年 5 月 22 日摄）受访者供图

  可以深耕的事业

  “小伙子，怎么收费？”“哪些情况不适合助浴服务？”

  “五环内单次收费399元，北京市内都可以接单，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们。”不入户服务时，周洋会在北京各类公益活动中跑市场、做推广。

  高龄和失能老年人对助浴服务有刚性需求。目前，北京市高龄和失能老年人口总数为85.5万人，其中约有81.5万人选择居家养老。由于对助浴行业了解不深或费用超预期，助浴行业尚未形成规模。

  从可依助浴的情况来看，公司的月均订单量为300～400单左右，团队工作量不饱和。为加大市场推广力度，团队积极与社区养老服务机构开展合作，并与扶老助残组织合作开展助浴公益项目。

  近年来，我国将推进养老服务体系建设、加强和改进失能老年人照护工作作为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努力方向之一，持续推动优质养老服务资源向老年人周边、身边和床边聚集。

  “政策支持释放出‘行业发展有奔头’的利好信号。”李民花说。2021年8月，可依助浴在北京市民政局指导下，申请进入了养老助残服务商名录。有助浴需求的老人和家属可使用失能补贴或高龄津贴购买服务，无需再额外支出，进一步激发了购买服务的意愿。

  “越来越多政策引导和要素保障支持助浴行业发展，鼓舞着我把它作为一份长久的事业去开拓、去深耕。”周洋说。□